(1)子曰。为政以德。譬如北辰。居其所。而众星共之。
(2)子曰。诗三百。一言以蔽之。曰。思无邪。
这是“为政第二”。以前是“学而第一”,“学而”就是要学。这个为政就是治理国家。为政,就是治理国家,管理国家的事情;管理国家的事情,它第一句就说:“子曰。为政以德”。“为政”:你要是想治理国家这个政事,你应该用德行。“以德”:就用德行;你有德行了,“譬如北辰”:就像那个北极星似的,“居其所”:它处到中间那个地方,“而众星共之”。这个共字,不是共,是拱。“拱”就是拱服。“拱服”就是人家都佩服你这个德行。你有这个德行了,大家都佩服你。
所以中国的天子叫“紫微星”,紫微星就是北斗星,就是那个北辰。“北辰”,是一个星星的领袖,在这星星都要朝拱着它,都好像向它叩头似地,叫朝拱,向它来这么叩头,这叫“而众星共之”。“居其所”:就是在北斗那个位置上。“而众星共之”:所有的星星都向它来好像行礼似地,向它那么朝拱的样子。
你不要叫人不佩服,你这个当政府官员的,尽贪赃啊,受贿啊,用这个民脂民膏啊,在老百姓身上来像打油似地往出挤钱呢,那是不行的。
(“子曰。诗三百。一言以蔽之”)
这个《诗经》上有三百篇,这“诗”就是《诗经》。《诗经》,就是古来中国的这种风俗、风化,这种文化的程度。那时候就是有老百姓互相作一些个歌曲、诗词歌赋那么唱的这种歌,就是能陶冶人的性情,就令人都很高兴,很欢喜的。所以这个有三百篇;那个三百篇其中有十五个国家的风化,每一个国家是什么样子,每一个国家是什么样。那时候,是十五国的风化。
这个本来是还很多来着,只是孔子“删诗书”,把太坏的那种都不要了,把它删去了,“定礼乐”:订出《礼记》这种制度,这孔子作的。所以这个“诗三百”,有三百篇,“一言以蔽之”:说用一句话就都包括了。“蔽之”,就都包括了。什么呢,这一句话?就说的,“曰”:就他说了。什么呢?“思无邪。”你不要尽想那些个邋遢东西,不要尽想那些个染污的事情;要想那个正经的,往那个正经的地方想;不要尽想那些个邋邋遢遢的,又是怎么情啊,怎么爱啊:不想那个。你不要思想那个,所以“思无邪”。
陈教授的书上印错了一个字,那个“北”字,她那个书上印的“比”字。“北辰”,它印“比辰”,那是一个错字。你们谁的书上如果有这个字是错的,不要以为那个书上是“比”就是“比”了。不是;是“北”,南北的北,东西南北的北,北边的北。
(录音带断……)讲课啊,多数都是用这个很浅显的方法来讲,(录音带断……)愿意上这课就上,不愿意上就不上;我们是自由的,不勉强哪一个人来一定要上我的课。我的课,你们觉得如果没有什么兴趣,就可以不上,都是这样子,我们要很自由的。(录音带断……)人呢,或者自己都有事情,或者对于我所讲的这个东西,没有什么兴趣,都可以自由的。
(……)我们去年打十个禅七,今年呢,没有这个计划。但是自己要有志同道合的,愿意打禅七,还可以打禅七,因为冷的天气可以坐禅。但是坐禅嘛,要这个真正地要勇猛精进,不要为的懒惰而坐禅。要怕冷嘛,还有我们那种暖炉子,可以把它拿出来,还可以用。四个人,或者五个人、六个人,可以用一个。总而言之,坐禅呢,有多少人可以用,就大家都一起,在那儿把它坐得不要那么冷就好了;太冷了也是不能用功,太热了也不行。
那么本来在中国的坐禅呢,是不怕冷的;没有这个暖气的炉子在那儿烤着,没有的。不过(……)娇贵惯了,你要把他一冻啊,他说:“哎呀!不行。”又说:“没有,就用不好功了。”所以我们这儿样样都方便,样样都是很随人的欢喜。
(……)可以在男界那边找个房间,大家打禅七;女界那边呢,谁愿意打可以在女界那边。那么就是自己照顾自己,如果有什么境界不知道的,不懂的,可以问我;我也不一定懂,不过也是本照我所知道的,我会告诉你们。我所知道的也很少的,不是全知,不是全能的。
我们这儿自由用功的。自由,这个国家是讲自由的,我们就是给你一切一切都自由;我们不打香板。(……)最要紧的是不可躲懒偷安,在那儿睡觉,时时都要打起精神来用功的。(……)给你们自由用功嘛,你们就说:“哎呀!我们到这儿来修道,也没有机会用功!这我也不能开悟啊!我也不能成佛啊!我也不能有神通啊!哎呀!我什么都…在这儿什么都没得到啊!我那白费我的时间了!”哎!现在什么都给你了。OK。(……)你们再得不到,那就不关我事了!今天就这么多,我还你们二十分钟。(……)不会和你们讲话没有信用的。
(3)子曰。道之以政。齐之以刑。民免而无耻。道之以德。齐之以礼。有耻且格。
这个孔子说“道之以政。齐之以刑。”“道”:这个“道”就是引导他,以这个法律。“政”,就是政治。“齐之以刑”:叫他们都要跟着这个法律走。“以刑”:用刑。他要不跟着法律走,就要惩罚他。这叫“齐之以刑。”“民免而无耻”:这老百姓,勉勉强强地他可以守规矩。“无耻”:就是勉勉强强地,他可以守这个规矩,守这个礼义廉耻。
“道之以德”呢,要是你教化他;这个“道”就是教化。教化他,用这个德行来教化他。“齐之以礼”:你教他都守礼节。“有耻且格”:他不单有这个羞耻的心,而且他自己就小心了;格外地小心了,不会犯规矩了,不会作错事了。所以这个不应“道之以政”和“齐之以刑”;这是不好的。那么“道之以德,齐之以礼”呢,这是他自己就知道往好的作了。
(4)子曰。吾十有五而志于学。三十而立;四十而不惑;五十而知天命;六十而耳顺;七十而从心所欲,不逾矩。
“吾十有五而志于学”:说我呀,十有五岁。“吾”:这个“吾”就是这个“我”。说我十五岁那时候,我就发心想要来学这个学问。“三十而立”:等我三十岁那时候就立得住了。“四十而不惑”:四十岁就对学问真正地认识了,没有怀疑了。“五十而知天命”:到五十岁的时候,就知道我应该守的这个上天的这个命。“六十而耳顺”:我到六十岁,听什么也都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了,“而耳顺”。“七十而从心所欲”:我到七十岁的时候从心所欲,我心里想什么就可以作什么,都不会犯规矩了。这个“从心所欲”,就不犯规矩,“不逾矩”。所以说就不越乎这个规矩,“不逾矩”。
(5)孟懿子问孝。子曰。无违。樊迟御。子告之曰。孟孙问孝于我,我对曰。无违。樊迟曰。何谓也?子曰。生,事之以礼。死。葬之以礼。祭之以礼。
“孟懿子问孝”:孟懿子,是当时一个作官的人,叫孟懿子。“问孝”:他问怎么样才能孝顺父母。“子曰。无违”:这个孔夫子就答覆他说,你就不违背父母,这就是孝顺了。“樊迟御”:樊迟给这个孔夫子驾驶车,赶车。那时候没有机器,没有这个噗噗 car(车),只有这个马车。樊迟给赶马车,这叫“樊迟御”。
“子告之曰”:孔子就告诉他,“孟孙问孝于我”:说孟懿子他“问孝”,向我问怎么样孝?“我对曰”:我对他说了。“无违”:我对他说不要违背父母,这就是孝顺。“樊迟曰。何谓也”:樊迟他听了这话还不太懂,就说这是怎么回事啊?怎么叫无违呢?
“子曰。生。事之以礼。死。葬之以礼。祭之以礼”:那么孔子就说,怎么叫无违啊?就是不违悖这个礼。“生”:这父母生的时候,“事之以礼”:用这个礼节来侍奉父母。“死。葬之以礼”:等父母死了之后,埋葬他也依照这个礼法来葬埋他。“祭之以礼”:到祭祀的时候,还很慎重其事地,很这么不是马马虎虎地来祭祀这个先人。这就叫无违。
刘医师现在要开业,她从医以来,也没有治死多少个人。所以给她写一个介绍,写一篇短短的,(……)刘葛小琴医生简介,我给她稍微写几句:
“在三藩市北行一百一十五哩,有个市叫瑜伽市,叫Ukiah。达摩镇,我们这个达摩镇那个地方,万佛圣城、法界大学,所设的针灸中心,主任是这个刘葛小琴医生。她心性很慈祥,风度也很和蔼的。”“开诊以来”:由这个开针灸中心以来。“热心服务”:很热心的,不是为钱,而是为人类来服务。尤其针灸戒烟、戒酒、戒毒等等症。“或着神效”:很奇妙这种效果。“济世救苦”:她能令人的病苦都没有了。“利人无量”:利益人很多。所以“故登以记之”。
我那么来献丑,写了几句偈颂,说:
“养生济世利同伦”:这个作医生又可以养生,又可以济世,又可以利益所有的人类。
“针到病除各回春”:那么都返回了好像春天,就都没有病了。
“烟鬼至今绝踪迹”:因为她戒烟的这个很有功效的,所以烟鬼都跑了,给扎跑了。
“酒魔”呢,“到此忌纵情”:酒魔到这针灸中心来啊,以后也不喝酒了。
“奇难杂症所来愈”:有什么人家治不好的病,到她这儿,她都给治好了。
“久患沉痾”:很久的那病啊,“庆更生”:也就重生了一样。
“神农黄帝法入世”:在以前中国的神农黄帝,这个针灸的法都是这样子。
“华佗扁鹊继绍隆”:这种医术,医的这种法术,又接续起来了。
可以吗?
(6)孟武伯问孝。子曰。父母唯其疾之忧。
(7)子游问孝。子曰。今之孝者。是谓能养。至于犬马。皆能有样。不敬。何以别乎。
(……)“孟武伯问孝”:孟武伯也是当时鲁国一个做官的人,也问怎么样孝顺父母。孟武伯有病,什么病呢?说不是喝酒的酒病,就是贪财的财病;都是酒色财气,才有这个毛病,是很厉害的。所以孔子就答覆他,说,“父母唯其疾之忧”:父母就是怕儿子、怕子女有病;一有病,那就是不孝了。“子游问孝”:子游是孔子的弟子,也是问怎么样孝顺父母。
(子曰。今之孝者。是谓能养。至于犬马。皆能有养。不敬。何以别乎。)
孔子就说了,说现在的孝的人,“是谓能养”:就说我能养我父亲母亲,这就算孝顺了。好像你们这些作师父徒弟的,怎么孝顺师父的?“啊!我能供养师父。我能拿出所有我的钱,给师父买点好东西吃,叫他能活着不死,那这就是孝顺了。”其实这不是的。
他又说了,“至于犬马”:说是这个“犬”,“犬”就是狗;“马”就是自己所养的马了。“皆能有养”∶这个马,你也能养它;狗,你也能养它。“不敬。何以别乎”:你要是不恭敬你父母,那和养这个犬马有什么分别?那个犬马,你也是养它嘛。所以“不敬。何以别乎”?你要恭敬父母。
(8)子夏问孝。子曰: 色难。有事。弟子服其劳。有酒食。先生馔。曾是以为孝乎?
“子夏问孝”:子夏姓古名商,字子夏。他也问孝顺父母。你看!很多人问孝顺父母,孔子答覆的都不同。“子曰。色难。”“色难”;你知道为什么孔子这样答他色难呢?“色难”怎么讲呢?说“色”,还很困难的。果了,你说这个色难怎么讲?讲一讲听听。
弟子:不会讲。
上人:啊?
弟子:不会讲。
上人:哎!这很容易的。果普,你说怎么讲?
弟子:(……)
上人:啊?
弟子:(……)
上人:这个“色难”,告诉你们,就是很大脾气;就是大脾气,没有什么特别的讲法,就是大脾气。就是想要尽孝嘛,又想对父母发脾气,总给父母一个面孔看,总是那么很大的脾气。色难,就是很大脾气。
“有事。弟子服其劳”:父母要有事嘛,这个作子女的要服劳执役,要帮忙作去。“有酒食先生馔”:有什么好吃的东西,是给“先生馔”,先生来吃。“曾是以为孝乎”?这个“子曰。色难。有事弟子服其劳”,要有什么事,这个弟子要服劳执役,帮他作。“有酒食”∶有什么好吃的东西;酒食,就是好吃的东西,这一种美味。“先生馔”:先生就是父母,先吃。“曾是以为孝乎”:说这样子算不算一个孝顺呢?这是“子夏问孝”,子夏问孔子。
“子曰色难”:就是说这个没有脾气啊,就是孝顺。这个色难就是颜色上没有脾气,不发脾气。“有事弟子服其劳”:要有什么事情,“弟子服其劳。有酒食。先生馔”,“曾是以为孝乎”:这个样算不算孝呢?也就是说像前边那个“至于犬马,皆能有养”,你给帮他作一点事情,又给他吃点好东西;可是你又对他发脾气,那怎么算孝顺呢?
(9)子曰。吾与回言终日。不违如愚。退而省其私。亦足以发。回也不愚。
“子曰”:孔子又说了,说我和颜回说话“终日”∶讲一天的话。“不违”,“如愚”。这个字句是这样讲的,“吾与回言终日。不违如愚。”
“不违如愚”:就是我和他说什么,他也不反对我。“不违”就是不反对我;我说什么,他听什么,就好像一块木头似地,好像他什么也不懂,在那儿只是听着听着。“如愚”∶就像是很愚痴的人。
“退而省其私”:他退回去,我再考察考察他的私人的这种行为。他私人的行为,“亦足以发”:他真是照着我说的那话去做去。亦足以发,他有很多的发明,真是我说的一样的道理,他能有很多样道理。“回也不愚”:颜回啊!原来他不愚痴啊!这是一个很赞叹的语气──“喔!颜回他不愚痴啊!”不愚痴就是有智慧。(……)
这是孔子和他学生,互相来讨论问题,互相研究学问所记载下来的,所以这个和我们普通人讲话是一样的。你不要以为他是有什么高谈阔论,因为当时都是这样讲话。
“为政第二”:这个里边,所讲的道理都是从政。“为政”就是从政;从政就是作官的。
那么作官的,会作官就是爱民如子;不会作官的呢,就是害民如贼。那个“爱”字改成一个“害”,伤害老百姓,像贼似地。那么要会作官的,拿老百姓都当自己的子女那么看;不会作官的呢,尽偷老百姓的钱,偷老百姓的东西,刮这个民脂民膏。所以作官,这个人要是好官嘛,老百姓就都得到利益;要是不好官嘛,老百姓就都受害了。所以这个作官的,也可以害老百姓,也可以利益老百姓。
(10)子曰。视其所以。观其所由。察其所安。人焉廋哉。人焉廋哉。
这孔子说了,说“视其所以”:说你看一看这个人,他那个背景是什么。他所以然是什么?他的目的在什么地方?看一看,“视其所以”。“观其所由”:你再观察观察他所行所作,他这种的行为,和他所说的是不是一样?是不是在那儿欺骗人?这就是“观其所由”。观其所由,就是看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,到什么地方去。
“察其所安”:你再考察考察;考察考察他这个最终的目的是什么。他的安心,他的这种意念,他的目的是在什么地方?察其所安,安到什么地方,就是放到什么地方。
“人焉廋哉。人焉廋哉”:说你要能这样一看了,就会看得清清楚楚地。那个人他那种阴谋诡计,他那种坏的思想、坏的行为,或者欺骗老百姓这种手段,他就藏不住了;你会认识他了。这“视其所以。观其所由。察其所安。人焉廋哉”,就是你藏不住了。这个人他怎么能再藏得住呢?藏不起来了。
(11)子曰。温故而知新。可以为师矣。
说是“温故”:我们已经学习的,旧日所读过的书,我们把它温习温习,就是念一遍再一遍。“而知新”:那么又会有新的道理发现,有新的这种知识明白了。所以“温故而知新”:你把旧有的学问,温习熟了它,你又能知道这个现代化的学问,又能知道这个科技怎么样进步,哲学怎么样理论。这一切一切都知道了,你也“可以为师矣”。“则可以为师矣”:你这样子就可以作一个老师了,作一个教师了,作一个教授了。你要如果那么懒惰,自己也不学习,那就不够作师父的资格了,不够作教师的资格,也不够作教授的资格。你那儿尽在骗人呢。
(12)子曰。君子不器。
孔子又说了,说是“君子不器”:君子不像一个器皿似的。那个器皿,茶杯只可以喝茶,饭碗只可以吃饭。一切的器皿,它只有一样的用途,不能有多种的用途。可是这个君子呢,他作什么都可以的;他不像那个器皿那么死板板的,只可以装东西,旁的就不会了,这是“君子不器”。
所以我们一个人做事情,什么都可以做,因为我们不是一个器皿,不是好像这个录音机,只可以录音。你叫它说话,得放那个录音带它才说;你要不放,它就不会了,要人来支配它。人是为万物之灵,可以支配一切的,而不是被一切来支配的。所以“君子不器”,你不要以为人就像一个器皿,人不是机器人。现在不是有很多机器人吗?人不是机器人。那个君子不是一个机器人;机器人虽然它能做什么事情,但是它没有思想,它不够脑筋,没有心的,所以君子不器。
(13)子贡问君子。子曰。先行其言,而后从之。
“子贡问君子”:子贡是孔子一个学生,他问怎么样叫一个君子?你看,他大约听说“君子不器”,他还不明白,所以又问怎么才叫个“君子”。孔子就说了,说怎么叫君子啊?君子要先作了,先把自己所要说的话去作去,要以身作则;不能言而不行,不能说了不算,必须要言而有信,甚至于你做到了而不说;不是说了然后不做,就是先行。“先行其言”;我先要照着我所要作的事情那样去作。“而后从之”:而后才告诉人,这是君子。
(14)子曰:君子周而不比,小人比而不周。
“子曰”,“君子周而不比”∶又给他解释了,说什么叫君子?君子没有党的。这个“比”就是个党。君子是普遍的,是大同的,而没有党、没有派的,这叫君子。
小人呢,“比而不周”,小人就弄出一个党,朋比为奸,互相标榜;有一个党、有一个派,这是“比而不周”。君子和小人分别就在这儿。
(15)子曰。学而不思则罔。思而不学则殆。
孔子又说了,说你学,也要来研究。这个“思”也就是个温习。你光学了不温习,“则罔”∶你学多少又都丢了,又没有了,一点也不实在的,变成一个空了。“思而不学则殆”:你要单单考虑,单单温习温习,你不求进步,总是在那儿研究研究,这样子“则殆”:就很没有进步,很危险的;危殆了,就是靠不住的。
所以我们听到这个,每一个人自己要拿着孔子所说的话,设身处地回光返照,想一想:“我们对这种的道理,我们应该怎么样作?我们作学生的,是不是尽听老师读给我们听,教给我们以后,读完了书就不管了,到时候就是靠着老师?”不是的。我们作学生一方面受老师的教化,一方面也要自己勤力来读书,勤力来温习,这就叫“学而有思”。那么你如果不学,你单单思,单单去研究去,那是很危险的,很容易就走错路了,因为你自己没有基础;没有基础,盖上房子,很容易那个房子就倒下来。
所以我们人,在这个为学的时候是很要紧的,无论如何不能走错路,不能误入歧途,不能把自己这个路子走错了;一走错了,那耽误你一生的幸福。
(……)我们这个男女界,有哪一位愿意出来讲几句话吗?给大家增加多一点的这种知识。我们出家人,有没有谁愿意讲讲话?(……)愚痴的博士,怎么样,讲几句话吗?
这个“一日之计在于晨,一生之计在于勤,一年之计在于春”:我们这一天应做什么的,在早晨我们要有一个准备,这一天不要做错事。一生之计也不应该做错事;不应该做错事,我们要怎样呢?就要好好读书,好好学这个作人的基本的条件,把这个基础作好了它,将来你建立高楼大厦,它千万年都不会倒的;你基础不打好了,风大了也会刮倒了,雨大了也会塌了。
所以我们作人,要首先把我们人格建立起来。建立人格是什么呢?就要首先认清楚自己应作的事情。我们应作的事情是什么呢?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是无知识的,我们要帮助这个无知识的人,我们要以先觉觉后觉。现在全世界每一个国家的人,都在发颠发狂,都是犯了神经病了。全世界都在神经病院里头那儿发狂呢!不论老年人,是中年人,是小孩子都发神经了。
怎么叫发神经呢?都是弄错了。错了什么呢?就是因为不认识这个基本的条件。基本条件是什么呢?就是万佛城讲的,很平常的,五大宗旨:(编按∶当时是五大宗旨;第六宗旨“不妄语”,是后来加的。)
第一不争:不和任何人去争。我应该得的,我得;不应该得的,我不要。这不争,不和任何人斗争,也就是不发脾气。
第二就是不贪:无论你是物质啊,是金钱啦,是宝贝,什么我都不贪。我应该得的,你要,我给你,我不贪。
第三我们就不求:不向外驰求,不向外边去找东西去。我们先把我们自己的人格作好了;人格作好了的人,就少欲知足,没有贪欲心。没有一个财欲,贪财;没有一个色欲,就贪色;没有一个名誉的欲,就自己制造假名誉;没有一个好吃的这个欲;没有一个好睡觉的欲。财色名食睡这五欲,都不要了,这个有多轻松?走路,或是坐那儿睡觉,心里平平安安地,没有一切的恐惧发生。
为什么你有恐惧?为什么你那么不平安?就因为被这个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这五欲所支配了。你认为这个东西是你所需要的,(这时一只鸟在外边叫,所以老和尚说:)它在那儿也来讲。它也是“师父”。那么这五种东西把人都弄得发狂了,所以我们不求,也不自私,也不自利。能以不争、不贪、不求、不自私、不自利,无论哪一个人,要有这五种的思想,把这五个条件建立起来,这个人到什么地方都是平安的,到什么地方都没有恐怖的。
为什么你恐怖?就因为有争心,有贪心,有所求,有自私心,有自利心。你们各位都是很聪明,很年轻的同学,我希望我所说的话,你们把它醒着也研究,睡着了也研究研究,看看这是不是对的。我不能说一定是对的,因为你所见的,和我所见的不同,我们见与见呢,虽然说大致相同,但是这个思想不同了。
那么不同,我今天愿意把万佛城的宗旨告诉你们。你们如果觉得对你们将来的前途有帮助的话,你就不妨“见贤思齐焉,见不贤而内自省也。”见着那好的,我们要学它;见到那不好的,譬如杀人放火啊,吃毒药啊,这一些个不守规矩的事情,我们不要学那个。我们要学得规规矩矩,要学得这个人格敦品立德,要把我们这品行,好的品行建立起来。我们要学那个好的,不要学那个坏的。
你看这个社会秩序这么乱,都在发狂了。那么发狂,有没有药治呢?(……)这五大宗旨:不争、不贪、不求、不自私、不自利,就是治现在神经病问题的一种良药。(……)全世界没有一个人不发神经。你们认为是对不对?看看这个世界的人类,都是在那儿干什么呢?(……)你们都是青年有志气的人,要对这一点要注意。
他们都在那儿发狂,我们是不是跟着他们发狂呢?我相信多数人不愿意跟着人发狂。不单在发狂,而且都得了绝症了,都有这种没有药可以治好的这种病。你看他贪心那么大,没有药可医的;瞋心那么大,没有药可医;痴心那么大,没有药可医。这个也在那儿争,也在那儿贪,也在那儿求,也在那儿自私自利,都是在那儿干这个事情。无论你是哪一党、哪一派,都是在那儿搞这个名堂。你要真能不争、不贪、不求、不自私、不自利,这是现在起死回生的一种最好的良药,所以都不发神经病了。(……)
上人:…… OK.
弟子:OK. No questions. No opinions.(好了!没有问题了;没有意见了。 )
这是《论语》为政第二,你们也随着我念。《论语》为政第二,念啦。(众随着念:《论语》为政第二。)
(念了几遍以后)上人说:这是《论语》,不是“伦”;“论”,议论的论──论语。《论语》为政第二。(众等随师又念了几遍。)
上人:这是这个题目,里边这个“论”了,这是《论语》了。这说“子曰”。(众等随念:“子曰”。)
(16)子曰。攻乎异端。斯害也已。
(17)由。诲女知之乎。不知为不知。是知也。
上人:“子曰。攻乎异端”(众等随师念了若干遍,均略之。)
上人:“斯害也已”(众等随师念了若干遍,均略之。)
上人:“子曰。”
众等:“子曰。”
上人:“由。”
众等:“由。”
上人:“诲汝知之乎。”
众等:“诲汝知之乎。”
上人:“子曰。由。”
众等:“子曰。由。”
上人:“诲汝知之乎。”
众等:“诲汝知之乎。”
上人:“子曰。由。”
众等:“子曰。由。”
上人:“诲汝知之乎。”
众等:“诲汝知之乎。”
上人:“子曰。由。”
众等:“子曰。由。”
上人:“诲汝知之乎。”
众等:“诲汝知之乎。”
上人:“子曰。由。”
众等:“子曰。由”
上人:“诲汝知之乎。”
众等:“诲汝知之乎。”
上人:“知之为知之。”
众等:“知之为知之。”
上人:“不知为不知。”
众等:“不知为不知。”
上人:“是知也。”
众等:“是知也。”
(反覆念了若干遍以后,又从头反覆念了若干遍,均略之。)
上人:“子曰。”
众等:“子曰。”
上人:“攻乎异端。”
众等:“攻乎异端。”
上人:“斯害也已。”
众等:“斯害也已。”
(从头开始,重复了几遍,均略之。)
上人:字都认识了没有?果陀,字都认识了没有?
弟子:(……)
上人:啊?认识了没认识啊?(英译......)
前边讲已经讲过很多了,这“为政”。“为政”就是学着怎么样作官,怎么样去治理国家,这叫为政。所以读书的人,都应该懂得怎么样治国。
“子曰。攻乎异端。斯害也已”:“攻”就是去学习,去研究学习。“异端”就是旁门外道。在中国,所谓异端是什么呢?就是杨朱墨翟这个学说。杨朱墨翟,杨子──杨雄。这个杨子他什么事情都为自己,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情,什么事情他也不干,一举一动都要为他自己利益作着想。唯利是事,对于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情,什么他都不做,就是自私;很自私的,“杨子为我。”
怎么样自私法呢?“拔一毛而利天下。不为也”:他把他这个毫毛拔下来一根,就一根毫毛那么多的,对天下人人都有利益,他也不干的。你看这个人自私不自私?
墨子呢?墨子是兼爱,也就是博爱。博爱,怎么样呢?“摩顶放踵利天下。为之”:从他头顶上,用一把刀砍到他脚底下,把他身体给分开了,“利天下。为之”:他对天下有利的事情他要去做去。所以一个是“为我”,一个是“兼爱”。
兼爱,就爱人如己,爱敌人比爱自己还更厉害,所以这个“摩顶放踵”,从他头顶上,用一把刀砍到他脚底下,把这身体给分开;他自己无论受什么样的痛苦,只要对于天下人有利益,他也去做去,这叫“兼爱”。
在墨子那时候,那是列国的时代,就会造飞机。所以你们不要以为这个飞机是现代才有的,觉得很奇怪。在中国列国的时候,已经有人会造飞机了。不过那个时候中国人保守,他不发展这种的工具。他一个人造,再就没有传给人,所以以后也就没有人会造了。还有三国时代那个诸葛亮,会造“木牛流马”。那个木牛流马造的就像现在这个卡车似地,那个机器,你人一转那个机器,它自己就会走了,也不用吃草,也不用吃饲料,就这么妙的。可是后人没有人发明,所以就都失传了。这是在中国古代的时候就有这个。
这个“杨子为我”,连他父亲都不顾,这叫“是无父也”。“墨子兼爱是无君也”:墨子兼爱一切的人,他是没有这个君臣的分别了,弄得没有什么远近亲疏了。可是他那个并不是行菩萨道。他就懂得那个兼爱,那么究竟为什么兼爱呢?他也不知道,所以这叫异端了。
那么现在佛教这个慈悲喜舍,和他那个又不同。佛教虽然说行菩萨道,但是它都有一个因缘,还是有一个等级的,不是像他那样那么笼统颟顸,不像那样子。所以孟子才骂这个杨墨,说“杨子为我。是无君也”:他没有君父,没有君,也没有他爸爸了;他只为自己。“墨子兼爱”:他没有亲疏远近的分别,这个“无父也。”他拿人家都当他爸爸来看,这叫“无父也。”“无父无君是禽兽也”:他说他也没有爸爸,也没有一个君王,没有一个长幼尊卑,都是大家平等兼爱。
他那个兼爱,也就是好像现在那个,大约像那个叶利钦(音。Oregon?)那个叫什么Rajneesh。那个Rajneesh的地方也不准结婚,但是许可人随便性行为。他那个兼爱,大约就有这种的成份在里头,这是一种邪说,这叫异端。
“攻乎异端”∶就是学习这种的邪说。“斯害也已”:说这是有大的害处。这要是为政府的,许可人作这种的事情,这对国家有大害的,所以说“斯害也已。”“斯”,就是“这个”,这种的邪说,一定有大害处。听得懂了吗?你们这个大人听得懂这一句《论语》了吗?这是议论,就是讨论这个问题。懂了没懂啊?
弟子:懂、懂、懂。
上人:你懂了没懂啊?
另一位弟子:我不懂。
上人:你不懂啊?谁懂啊?(英译)
上人:唉!教这些个小学生,真是很难教的!很难教的,要有点忍耐心。你看我,费了这么多气力,他还说“我不懂”啊!
第二句这“子曰”,懂不懂啊?“子曰”,就是孔子说话了。“子曰”是孔子说了。懂不懂啊?你懂不懂?讲啊,这回懂不懂?
弟子:不懂。
上人:还不懂?你这“不懂学生”啊!你这个学生是个“不懂学生”啊!
“子曰。由”:这个“由”,就是仲由,就是子路。孔子称他一个名字,就好像说:“果陀!”
吾“诲汝知之乎”:说我教你,你知道吗?你知道不知道啊?他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(众笑)这是孔子那儿说了,说:仲由啊!“诲汝知之乎”∶说我教你的道理,你懂不懂啊?他说:“不懂。”
那就说“知之为知之”:你要懂嘛,就说懂。“不知为不知”:你要一点也不懂嘛,就说不懂。他就“不懂”∶大约游水游惯了,游水,往水里一跳──“不懂”(“扑通”的谐音),他挂着游水呢!“是知也”:说我知道了。是,我知道了。
哎!我再给你们讲一遍啊。
“子曰。攻乎异端。斯害也已。”果陀,来,我教你。来来来,coming,我教你。你教他们,你看那个第一行“子曰”。你说“子曰”。
果陀:“子曰。”
上人:“子”,是谁?(没有回答。)孔子,“子”是孔子。来,我教你,我一定要教你懂了才得。好了,上来要懂,不要怕。来,上来;站好,来。你不要合掌,你要活泼天真。这个叫“子。”
果陀:“子”
上人:是谁?
果陀:老子。
上人:啊?
果陀:老子。
上人:孔子。小子,这是“子曰”。“曰”是说了,talking;“曰”是talking。“子”是Confucius,孔夫子。这个“子”是孔夫子,“曰”是说了,talking,这叫“曰”。这不是个“日”,这是扁扁的。“日”嘛,是这么样长长的这么样子。这个是“曰”。“攻”∶“攻”是 study、study,talking。
果陀:study。
上人:我教你,你讲给他们听。你说:“‘子’是孔子。”给他们说。
果陀:“子”是孔子。(众笑。)
上人:啊!“曰”是 talking。
果陀:“曰”是 talking。(众笑。)
上人:嗯!笑什么?我这教我的;他也可以教你们。
上人:“攻”是 study。
果陀:“攻”是 study。
上人:哎!“乎”:“乎”是虚字,是在这儿没有什么意义的,没有什么意思的。“攻乎”:就是你学习异端。这个“乎”是语助词,帮助这句话呢。这个“异端”:异端意思 outside way, outside way,异端。“异”是 different,“异”is different。Talking。
果陀:“异”is different.
上人:“端”是 outside way, outside way.
(果陀大约没听懂老和尚的发音,故有人提醒说:outside way.)
果陀:哦!“端”is outside way.
上人:Like Mr. 杨、Mr.朱、Mr.翟、Mr.墨。Mr. 杨,like Mr. 杨、Mr.墨。This is different name 啊,talking.
果陀:(听不清果陀说什么。众笑。)
上人:Outside way. OK?“斯害也已”:This is a big harming. This is“斯害也已”is big harming.
果陀:“斯害也已”is big harming.
上人:啊!OK. 你要胆。你不要怕,我要叫你来 going do, do teacher 啊!OK.
(由。诲女知之乎。不知为不知。是知也。)这个是“子曰”:就孔子说了,孔子talking.
果陀:孔子talking.
上人:“由”is仲由,仲由、仲由。“由”is people's name. People's first name is“由”. This person is called“由”, is people's name。
果陀:Somebody's name?
上人:Yes.
“诲汝知之乎”:“诲”is teaching. I'm teaching you. You understand? 你懂不懂啊?teaching,“诲”就是 teaching;我教你。“知之乎”:你知道不知道啊?You know? You don't know?“乎”是问,询问词。询问,就问一问你,你知道不知道啊?you know is not?啊!
“知之为知之”:你要知道嘛,you know is OK. knowing, knowing. “不知为不知”:If you don't know, you can say you don't know.“是知也”:我是知道的。I really know. OK.
你要 study, study teaching. OK? Don't like be scared of everything. OK? Make you have very strong wisdom. OK?
(18)子张学甘禄。子曰。多闻阙疑。慎言其余。则寡尤。多闻阙殆。慎行其余。则寡悔。言寡尤。行寡悔。禄在其中矣。
(……)
上人:出来讲一讲,(……)能念,可是你们现在好几个人出来念,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人现在能背得出来?读中文;你们跟着我来读。(英译。)
上人:《论语》。
众等:《论语》。
上人:为政第二。
众等:为政第二。
上人:子张学干禄。
众等:子张学干禄。
上人:子曰。
众等:子曰。
上人:多闻阙疑。
众等:多闻阙疑。
上人:慎言其余。
众等:慎言其余。
上人:则寡尤。
众等:则寡尤。
上人:多见阙殆。
众等:多见阙殆。
上人:慎行其余。
众等:慎行其余。
上人:则寡悔。
众等:则寡悔。
上人:言寡尤。
众等:言寡尤。
上人:行寡悔。
众等:行寡悔。
上人:禄在其中矣。
众等:禄在其中矣。
上人:子张学(……)一直把它活动;不是一定的,所以叫学生他琢磨不透。他找不着你的这个门径,那么他就要注意了。“子张学干禄”:这“干禄”两个字怎么讲?你头先讲的我也没听清楚(……)学着怎么样能求到禄位。
“子张”是孔子一个学生,他就向往作官,有这个作官的欲念,所以他就请问老师去了,说:“老师,我得怎么样能想什么办法,行一个什么贿赂啊,是怎么样才能作一个大官呢?”这“学干禄”∶干,求这个俸禄;干,求这个爵禄:干,求去。
那么孔子一听,这个学生真是没有出息,是一个搞名搞利的。但是也不能不应付他,所以就设了一个问题,说“多闻阙疑”:你去集思广益,多多地用这个旁人的所听来的;可是那个有所怀疑的,就不要去实行。说这作官的方法得要怎么样子?你去“多闻”,就是各方面搜集、搜罗情报,作间谍。那么“阙疑”:那个有怀疑的,你觉得有问题的那个事情,你就不要说它。“慎言其余”:你就说的要很靠得住地,很真实地,没有一点可怀疑的,要这样子,“慎言其余。”
“则寡尤”:这样你就不会有什么错了,也不会招来一些个怨尤了,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发生了,这个“则寡尤。”“则寡尤”就是寡少这个错处。
那么“多见阙殆”:你也要多多去见识,不要闭门造车,故步自封,不要固执己见,你要“多见”,看见人家怎么样作。“阙殆”:那个危险的事情,你不要去作去;那个不合理的事情,你不要去作去,你保留着它。“则寡悔”:你作什么事情就不会后悔了,不会有很多烦恼发生了。“则寡悔”∶你言语之间没有什么错处了,没有什么怨尤了。你这个行为也不会有什么懊恼,或有什么觉得很烦恼。这样子的话,“禄在其中矣”:你作这个官禄,你这个官位就会保得住了。这个,你一定就有官作了。
这是孔子教他的,所以说“言寡尤。行寡悔。禄在其中矣。”“禄在其中矣”:那个禄,就在你这个言语之间和行为之间没有错误,那么就可以保留住你这个地位了。
今天讲的还是《论语》。这个《论语》就是互相谈话;你不要以为这个《论语》就有什么高深的意思,就是大家这儿谈论的这个语言。那么谈论,这都很随便地,很不加造作地,那么很自然地在那儿互相问答,互相讨论这一些个问题,所以这叫《论语》。
那么总起来呢,这在学校里可以叫亚洲文学;这是亚洲一种文化的产品。(录音带断。)所以你要写这个什么(录音带......)讲《论语》,是令人很笑的;不是笑《论语》。你这个就是包括在亚洲文学里头的一部份。那么人家问你,说:“你们的大学里头讲什么课程啊?”说:“我们讲《论语》。”你要单这么样一说,人家就觉得:“喔!你们知道的太少了。”你要说“亚洲文学”──这个《论语》在亚洲文学里头包括着。这亚洲,差不离的就是日本、韩国,乃至于新加坡、马来亚、台湾,这个亚洲的文学他们都懂。
所以,你们要懂这个大体上的这个意思。那么现在讲的是“为政”。“为政”就是讲怎么样去作官。这一类的“论语”,都是研究怎么样才能去作国家的一个好官,所以这叫“为政”,还是它属于这个《论语》的第二。
上人念原文:
(19)哀公问曰。何为则民服。孔子对曰。举直错诸枉。则民服。举枉错诸直。则民不服。
(20)季康子问。使民敬忠以劝。如之何。子曰。临之以庄。则敬。孝慈。则忠。举善而教不能。则劝。
(21)或谓孔子曰。子奚不为政。子曰。书云孝乎。惟孝友于兄弟。是亦为政。(弟子提醒:“施于有政。”)啊!施于有政。是亦为政。奚其为为政。
真把我气坏了,气得我都忘了;把我的《论语》都忘了。你说你的“功德”多大!真是无量无边的“功德”啊!
“哀公问曰”:哀公是鲁哀公,问孔子,就说“何为则民服”:怎么样子作法才能令老百姓佩服呢?一般老百姓才能不反对呢?问这孔子。“孔子对曰”:以下对上说,这叫“对”。“孔子对曰”:因为哀公是个皇帝,是国王,那么孔子是一个游学的一个学者,所以他就“对曰。”
“举直错诸枉。则民服”:“举直”,是选举出来这个直的,很忠直的这个人。“错诸枉”:把那个不忠直的,就是奸的。“枉”就是奸臣,就不用他。“则民服”:这样子你把那个正人君子选来作官,那个小人不用他,放到他一边,这老百姓就服了。所以说“举直错诸枉。则民服。”
“举枉错诸直。则民不服”:说你要是举出来一个“枉”,这个不忠实的这个人,叫他当政,“则民不服”:这老百姓就不会佩服了,不会心悦诚服了。
(季康子问。使民敬忠以劝。如之何。子曰。临之以庄则敬。孝慈则忠。举善而教不能。则劝。)
“季康子问曰。使民敬忠以劝。如之何”:说我令我这老百姓,又能恭敬,又能忠心,又能时时教那个不恭敬、不忠心的老百姓,也都来尽忠,也恭敬了,也作一个很好的国民、公民。“如之何”:这个得要怎么办呢?
“子曰。临之以庄则敬”:“庄”就是庄重,就是正,一个很正的,聪明正直。说你时时很严肃地,很庄严地。“则敬”:这个老百姓就恭敬了。“孝慈则忠”:你要教老百姓都要尽孝、尽慈;父慈子孝,这个老百姓就会忠于你了。“举善而教不能。则劝”:举出这个善良的,善于教育的这个人、这个教育家,来教化这些个“不能”:不懂得教育的人。这就是“劝”了:这就是来劝勉老百姓。这是答覆季康子这个问题。
(或谓孔子曰。子奚不为政。子曰。书云。孝乎。惟孝友于兄弟。施于有政。是亦为政。 奚其为为政。)
“或谓孔子曰”:这“或”就是或人呢;或人,就是当时一个不知道,忘了他姓名了。“谓孔子曰”:对孔子就说了。
“子奚不为政”:说你这样的学问,这样的道德,你怎么不去作官去呢?你怎不去从政,来给老百姓谋幸福呢?“子曰”:孔子就说了:“书云”。这个《书经》上说,“孝乎”:说这个孝道。“惟孝”:惟这一个“孝”字,“友于兄弟”:对兄弟都很友善地,很爱护地。这个就是作官了。既然这样子,那么何必又一定要去作官呢?“奚其为为政”:为什么一定要去再作官呢?
“施于有政”:你要能以尽这个孝道──“惟孝友于兄弟”,你用这种方法去教化人,这就是为政了。这就是“施于有政”了。“是亦为政”:这个就是一个从政的。“从政”就是作官的。“奚其为为政”:为什么一定要去有那么个作官的名呢?不需要的,我已经就是作官了。
你看!孔子也很会辩的,他没有作官,他说他作官了。这并不是打妄语,并不是说:“你偷东西吃了没有?”他很坦白地说:“我偷吃了。”要不坦白就说:“我没吃啊!我没偷吃啊!”这就是有个覆藏罪了;不单不坦白,这叫掩饰罪过,罪上加罪。所以你们谁造了罪业,要不忏悔,不认真忏悔,那是罪上加罪的,默默中一定不能允许你这样的,因果绝对不放过你的。
(22)子曰。人而无信。不知其可也。大车无輗。小车无軏,其何以行哉。
弟子提醒上人:“人而无信。”
上人:啊?
弟子:“人而无信。”
上人:哦!这个“子曰。人而无信。不知其可也。大车无輗。小车无軏。”这个“车”字,读“居(ju-1)”,不是读“车(che-1)”,你们读书的人应该知道,我们说“长读(音)子车(ju-1)”,不是“长独子车(che-1)”。这个孟子,姓孟名轲,字子车。叫子车(居ju-1),不是叫子车(che-1)。这个应该要懂得的。所以你念了很多书,一念,念的这个音不同了,人家就知道:“哦!你这尽念白字。”就知道了。
好像写字,这中国字很欺负人的。你写得好字,你就不认识字的,他也认为你这个人写字写得很好,是很有学问了。那么你要写字写得不好嘛,你就认识再多字,他也觉得你没有料,没有材料了。所以这个写字体,一定要好。
这个字体怎么样谓之好呢?字体本来有“欧柳颜赵”等。“欧”就欧阳修;“柳”就是柳公权;“颜”,颜真卿;“赵”,赵孟俯。那么这四大家写字写得都非常好。赵孟俯的字,是又有肉又有骨头;柳公权的字是有骨头没有肉;颜真卿的字是有肉没有骨头,好像很胖的,但是那个里头包着骨头不露;欧阳修的字呢,写得很秀丽的。这都很好的字,各有所长,就这四大家。
所以我们学中国文学,你要把字练习得写得很端正的,所谓“一笔不茍”:这一笔也不要叫它败笔,也不要马马虎虎就把它一笔写完了,这不能马虎的。所以学中国字,你就是文章作得再好,你要字写得不好,你考状元可考不上的,所以一定要写好字。
这个有小楷,有大楷;大楷就写大字,小楷就写小字,蝇头小字,就像那个苍蝇头那么大;苍蝇头那么大一个字、一个字的,但是都是一笔不茍,清清楚楚地。所以这是中国文学才有这样子的情形。
好像,这个果真也大学毕业,也得到这个 master
degree,有硕士的学位,可是中国字写得不好;写得不好还不算,他还自己造字,自己造出的字谁也不认识。怎么样造字呢?这回我到加拿大,我发现他写这个......(上人对果镜说:你看他,这个果镜,你看他写那个果,那个翻译得不太好,帮一帮他把它重翻译过,看他原来那个翻译的不好,都把它重翻译过,不能“认旧罐”(音),他那个已经......)
(录音带断......)弟子的讲解......
(子曰。人而无信。不知其可也。大车无輗。小车无軏。其何以行之哉。)
这个“子曰”,就是孔子说。孔子说这个“人而无信”:作人一定要有信用;要是说话不算,没有信用,“不知其可也”:不知道他如何,其可也。人一定要有信用;没有信用的话,就不知道他能怎么样。好像大的车没有輗,小的车没有軏。这个车前边有块横木头,拉着好推走。假如这个车没有这个东西,“其何以行哉”:它怎么能走呢?就好像人,一定要有信用;没有信用的话,一定行不通的。
(23)子张问。十世可知也。子曰。殷因于夏礼。所损益可知也。周因于殷礼。所损益可知也。其或继周者。虽百世可知也。
那么头一段就说的:“子张问。十世可知也。”这一段是问礼,子张问“十世可知也。”“世”就是一代一代的。“十世可知也”:经过这十代才可以知道。孔子说“殷”,“因于夏礼”:殷的礼是从这个夏礼来的。“所损益可知也”:“损益”就是损失和增加,可以晓得。“周,因于殷礼”:周是从这个殷。“所损益可知也”:则损和益可以知道。“其或继周者。虽百世可知也”:或者继这个周礼,虽然经过百世,也可以知道。
(24)子曰。非其鬼而祭者。谄也。见义不为。无勇也。
孔子又说了,你要祭这鬼神,一定是那个人要祭的鬼神;不是这个鬼神而祭的话,是一种谄媚。“见义不为。无勇也”:见着义一定要做;不做的人,是“无勇也”,没有勇气的。“见义”,是见着义的话,一定要勇猛去做去;假如你不去做的话,就因为没有勇气。
上人:很好,very good.(录音带断。)简单地讲一讲。经过我们这个刘老夫子给解释得很好,我所以就省了很多力气。
“子曰。人而无信。不知其可”:人,作人一定要重这个信,还要重这个义。这个“信”就是信用。不失信于人,就是不打妄语。这个“信”就是不打妄语;你要是“不信”,就是打妄语了。所以说“人而无信”:你要尽打妄语,谁也不相信你了。谁见着你,他说:“哎!这个人讲话都是假的,不实在的。”没人相信你,你什么事情也行不通,所以“不知其可也”:不知道他能干什么?“人而无信。不知其可也。”就像什么呢?就像那个“大车无輗,小车无軏”似地。
那个大的车上边,没有“輗”那个小木头;那个小木头,可是很重要的。小车,那个小车虽然是小,但是要没有那个“軏”;有那个“軏”,那个车可以站住。这个“輗”往前拉,那个“軏”呢,大约就是要停住;就那个马要停那儿,他一碰那个木头,坐到那木头上,那车就站住了∶好像是这样子的。
总之就是能走,不能走的一个问题;行得通,行不通的一个问题。就是有人相信你,没有人相信你的问题。你要有信用,就有人相信你;你没有信用,就没人相信你。有人相信你,你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好了;要没有人相信你呢,你做什么事情也做不好的。“不知其可也”:不知道他能干什么。
“子张问。十世可知也”:子张这个人,大约也是欢喜神通的,愿意知道过去未来的事,所以他就问孔子,说是这个从现在往后算,要算到第十个朝代,或者一千年以后的事情。一世算一百年,一千年以后的事情能不能知道呢?“子曰”:孔子就说了,说“殷”,就是殷朝。殷纣王的时候就是商朝,也叫殷;这个商汤王、殷纣王。那个夏、商、周三朝,那个殷又叫商。
那么这个“殷因于夏礼,所损益可知也”:它所增加的和减少的,就是它用的,和不用的这个礼。它所用的这种国家的礼仪,或者它不用的,自己又设立出几个新的礼来。这个损益,也就是新旧,也就是新陈代谢的意思。新的添上了,旧的去了;或者旧的保留着,新的也不添了:这叫“损益”。
“殷因于夏礼,所损益可知也”:这个殷朝就是商;这个夏就是商汤王接着。那么殷朝是继续夏的天下,它所用的礼仪方面,或者增加,或者减少一点,我们大家都知道的,这就是“所损益可知也。”它增的什么,减的什么,我们大家都知道。
“周因于殷礼”:周朝,就是周武王得天下以后建立的朝代。“于殷礼”:他是根据殷朝这种礼节,来或者添多一点,或者减少一点,“所损益可知也”:我们也都知道的,我们都可以查得出来的。那么“其或继周者”:因为当时孔子那时候,周朝还是周朝天子;虽然周朝末了,但还仍然是周天子,所以他说,将来继承周朝这种礼仪的这个国家,是怎么样呢?“其或继周者。虽百世可知也”:虽然就到百世,也可以知道这种的制度;这种的礼,都可以知道的,都可以推究出来。“其或继周者。虽百世可知也。”
(子曰。非其鬼而祭之。谄也。)
怎么叫“非其鬼”呢?这个足见当时就很多人祭祀鬼神,就是变成一个多神派。所以那时候一定耶稣也快要出来了,要提倡这个独神派,提倡这个光棍子神这一派出来了。所以,他也或者听见孔子这么说过,说“非其鬼而祭之”:说不是正直无私的这个鬼,你要祭祀他,“谄也”。这你就是谄媚,也就是你给他贿赂,也就是你向他那儿去给他封个红包,去买通他,这“谄也”,谄媚鬼神。这叫谄媚,你不应该祭他。
你为什么要祭他?你祭他,你不是谄媚他,是干什么?好像那个狐狸精啊,黄皮子啊,你去到那儿给它叩个头:“保佑我发财。”喔!它就一高兴,“好了,让你捡着一块金子。”这是谄媚鬼神得来的,这没有什么大意思。这样得一块金子也是等于粪土一样的,里头没有价值。
“见义不为。无勇也”:说是见着这个“义”,就是你应该作的事情,治世之宜。你应该作的事情,你要不作,那就是没有勇气;你不应该做的事情,你要作,那就是发狂。你应该作的事情,你不去作,那你就不负责任。“无勇也”:你根本也不能判断是非,这是“无勇”。就是你不能判断这是非,处事处得不当然,你没有一种仁勇。
这个“勇”,是包括“仁”字在内,不是单单就那“一勇之夫”,“拔剑而起,挺身而斗”那种勇。这是“大勇”∶大勇是“智仁勇”──“智仁勇三者,天下之达道也”,这是天下一个很通行的一个道路,所以这个勇,就包括智仁勇。有智慧就有仁,有仁就有勇。
今天简单讲就这样了,你们愿意再往深了研究,这个理论是会很广泛的,就“智者见智,仁者见仁”,我就是知道这么多,我就讲这么少。
(录音带断)我们要学法的人,凡是有人教我们,无论世间法和出世法,都应该这么毕恭毕敬地来求法,拿这个法要当回事;不是好像作戏似地这么敷衍了事,苟且塞责,或者就走形式。这必须要毕恭毕敬的。至于过去所讲《论语》,不需要请法,因为它是一个世间法;可是我们要真正明白法的人,世间法也就是出世法。“佛法在世间。不离世间觉。离世觅菩提。犹如求兔角”,所以那么今天又开始请法了,就不必矛盾,其他人也不必就说:“喔!这个不必。”他已经在那儿请了,你这个弄得很难看的。那么他就不必,可以在他请完了以后告诉他,也不必在这儿这么样子就告诉他。
尤其这请法,就是出世法和世间法,这都不是什么不对的事情;没有什么不对的事情,所以我们大家都要明白这一点。“世间一字师”:就是受人教我们一个字,我们都应该永远不忘了。(录音带断。)那么天天教你们这些个世间的学问,和出世的学问,都不应该看得这么简单,马马虎虎地来走形式。请法这个人是代表所有的人来请法,你要能请法,将来才能说法。因为你请人家说法,将来你就会说法。你为什么不愿意说法呢?就因为以前你不请法。所以这都是有前因后果的一种关系。那么这一点,人人都应该知道的。
(录音带断。)……嗯?你在某某地方行为怎么样子,我不管你!你要到这儿改邪归正,可以的。你为什么到这儿还这么样子?你说说看!我这个地方是可以马马虎虎混的吗?我要收你这样的徒弟,我车拉船载多得很呢!人都会来。收你一个偷吃东西的,天天跑到厨房;那个老鼠都是你引来的,你知道吗?你变成一个老鼠精、老鼠王了,你这个活着就一个老鼠的样子。我这个地方,你不可以这么耍无赖。你听见了没有?你以为我这儿和你们开玩笑呢?有你这么一个“大老鼠”,我怎么能去赶那个小老鼠?人说:“你的徒弟都是老鼠,都来这儿吃东西。你怎么叫我们走。怎么可以的?这讲不通的。”……
这个库房和斋堂,除了吃饭的时间,谁也不可以进去的,这个锁匙应该锁上它。只有一个人可以开那个门,到时候要开,旁人谁也不可以有那个锁匙的。(录音带断)里头,谁也不准随时随地跑到库房、斋堂去的,谁也不准去的,就是锁不锁也不准去的。你们这些个,都变成又馋又懒的馋鬼、懒鬼,都变成“老鼠”了。
(……)结斋以后那可以的,那不算的。结斋以后,你没吃饱,可以再吃一点,就不要单独一个人,跑到那个地方特意去偷着吃去。(……)我看这不是你一个人,我看很多人都是结斋了之后,还是在那儿吃东西,嗯!这个可以通融的。
你有什么了不起,你那么贡高我慢、自满!你什么事情你超过人,说一说看?凡是尽想吃东西这个人,绝对不会修道了;要是你会修道,绝对不会尽去偷东西吃。……